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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聪 视障 有人杂志主编
六哥真名许老六。据他说,村里人一般都叫他老六,而“六哥”之称,大抵起于近几年他当上村里的残疾人专职委员、办上养猪厂之后。而很多年前,大家一般都叫他“陆掰掰”(注:当地方言,意思同六瘸子)。
引子
第一次听说六哥,源于国际助残的项目官员Maggie推荐他参加我们在武汉举办的残障青年领袖训练营。当时Maggie告诉我们,在云南农村,有这样一位非常厉害的残障人:他是村里的残疾人专职委员,家里开着小卖部,同时还办起了一家养猪厂,雇佣的也都是村里的残障人,颇有点社会企业的味道。
当然,如果仅仅只有这些,也不足为奇。毕竟,在我们看来,残障人的生活,理当如此。但Maggie说我们并不了解在交通不发达的山区农村,环境究竟如何。何况,六哥对于当地残障人的生活状况,和如何去改善,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
不知道是“六哥”这个称呼,还是Maggie给我们讲述六哥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使我眼前浮现出多年前一部名为《大染房》的电视剧里主人公的形象,他也被尊敬他的人称为“六哥”。生活在民国时期,他走过的路,是从村里吃百家饭的“小六子”,到商场上覆雨翻云、智计百出的爱国实业家。
心中猜测着两个六哥的异同,我自然很想能够见到这位Maggie眼中的厉害人物。只可惜当时恰好赶上残联换届,六哥要行使他的选举权。因此没能参加我们的训练营。Maggie和我,都颇觉遗憾。
好在,2013年9月,我们随Maggie前往云南省曲靖市师宗县做KAP基线调查,有幸见到了六哥。
初见
初次见到六哥,是在调查前的培训上。当时的他,与来自师宗县及相邻的澄江县的其余14名残疾人专职委员坐在一起,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初见的印象是,他衣着非常整洁,精神。抖擞。他走起路来,虽然有点慢。但动作并非非常不协调。起初我以为六哥的残障程度比较轻,因而外表上并不明显,更是觉得在农村地区,残障程度轻微,自然受到的影响不大,有此成就也是应该。直到后来和六哥细聊,得知内中原由后,不禁为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怀疑主义”思想惭愧。仔细反思,才惊觉,我这个生活在城市里的残障人,对于生活在农村的残障人,也有着烙印在脑海里的刻板印象,甚至还带有优越感。
再见
再次见到六哥时,是在他家的楼房前。他依旧穿着整洁,干净。且精神抖擞。这一次,我们是跟随他一起,和市里派下来的两名康复专家到村里做筛查。而之所以会有两名专家前来,是因为六哥在村里走访时,发现有两户人家的孩子,可能是脑瘫。尽管之前有过康复知识培训,六哥对脑瘫有一定的辨识能力。但他希望能够有专家进一步明确,这样才能说服孩子的家长,尽快让孩子接受康复训练。
顶着烈日,六哥和我们在屋外,一面等待专家的检查结果,一面聊起他的工作。谈及所在行政村辖区内九个寨子116名残障人的残障状况、家庭情况,六哥如数家珍。细聊之下,我们才得知,原来六哥通过挨家挨户走访,为每一位残障人健起了档案。档案完成之后,六哥每年仍然会到每个残障人家中走访两到三次,以了解他们的近况和需求。这样的工作,从他2006年开始从事残障人工作以来,已经坚持了七年。
坚持
听来这样的坚持似乎没有什么,毕竟这是六哥的工作。但六哥所在的村子,下面有九个寨子。有的寨子离六哥家近,有的却相距三十多公里。并且那里地处山区,许多寨子公路还无法修抵,大多泥路都崎岖难行。碰上下雨天,更是泥泞不堪。何况有的寨子里,人家与人家之间隔得非常远,对于腿脚不便的六哥来说,更是充满挑战。
通常六哥去走访时,都会让妻子开车送。遇到路况不好的寨子,他就只能让妻子将他放在寨口,晚上再来接他。有时候,一天下来,也就只能走访两户人家。
除此之外,六哥还兼任着九个寨子的康复指导员,除了培训各寨子的指导员工作,他还有自己的视障人定向行走培训,聋人听力康复训练,还要指导脑瘫者、截瘫者还有自闭症人士的康复,这是一件非常占用时间的工作。
六哥家开着一间小卖部,现在主要靠他的妻子照看,到了农忙时节,还有农活要干。另外还有养猪厂需要管理。因此,六哥的妻子时常会抱怨丈夫将大量时间与精力投注在他的残疾人专职委员的工作上。
就此,我们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因为我们了解到,作为村里的残疾人专职委员,每个月补贴只有一百五十元。这还是近两年县残联理事长努力争取的结果,以前只有每月五十块。
六哥的答案是:
“如果我不是残障人,我肯定不会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