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贫困地区高质量发展的约束条件
根据相对贫困地区高质量发展的基本内涵,以及区域与个人尺度可持续性的一致性,对 2020 年全面解决绝对贫困之后我国相对贫困地区高质量发展的约束条件作进一步推断,还存在以自然承载力与自我发展能力的内部约束条件,以及区域差距与全球变化的外部约束条件。
内部约束:自然承载力与自我发展能力
自然承载力与生计脆弱性
自然承载力由资源、环境、生态和灾害 4 个维度的可持续属性构成。相对贫困地区自然地理条件复杂多样,导致当地自然承载力的原值低,已被人类占用的承载力余量少,未来可供持续利用的承载力潜力小。
我国土地资源要素的强约束区域主要分布于青藏高原、豫皖鄂湘赣、云贵高原等地区;水资源要素的强约束区域集中成片分布于黄淮海平原、黄土高原、东北平原、河西走廊、四川盆地等地区;生态要素的强约束区域集中分布在新疆南疆、青藏高原、黄土高原地区及阿拉善盟、云贵高原、秦巴—武陵山区、华南山地丘陵等地区。
从要素空间匹配来看,土地—水资源约束在黄淮海平原和天山北坡等地区、土地—生态约束在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及南方山地丘陵地区、生态—水约束在黄土高原地区十分显著。不难看出,我国相对贫困地区地貌结构以山地丘陵为主,自然承载力在这些维度下较为薄弱,约束性要素类型多样且具有共轭性,支撑性要素空间匹配程度偏低。同时,相对贫困地区通常为江河流域的分水岭和源地,人口发展、经济增长、污染物排放等承载对象的压力,易触发区域生态系统、地质环境、环境容量等承载体的响应,使之受到水土流失、土地石漠化与沙漠化威胁,造成生态环境退化、人地关系失调。
长效可持续生计与自我发展能力
我国相对贫困地区集中分布在青藏高原腹地、太行山区、秦巴山地、武陵山区、乌蒙山区、桂西山区等地区,远离江河干流和下游低平地及社会经济较先进的区域性中心城市,这种边缘性和相对封闭性格局长期以来基本保持不变,受到区外物质与能量输入的天然阻滞,设施配套受限、先进技术扩散迟缓。加之公共卫生、医疗服务和教育水平较低,局部地区依旧存在脱贫后返贫的隐患,这无疑会降低脱贫稳定性。
在经济发展方面,相对贫困地区自身城镇化和工业化水平低,中心城市(镇)的集聚能力弱、乡村聚落分散;产业结构比较单一,产业融合带动能力不足,且市场体系建设滞后,致使市场对资源的配置作用难以充分发挥;产业基础的薄弱及实用人才的缺乏,难以充分激活农村发展的潜力;水土资源条件、能源矿产资源、自然和文化旅游资源等资源价值未能充分实现。我国当前反贫困工作中,依然侧重于对农村贫困户物质经济基础的改善,对边缘贫困群体非经济层面的个人自我发展能力培育不足,这导致返贫风险的结构性因素仍然存在。
外部约束:区域差距与全球变化
区域差距与传统路径依赖
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对于相对贫困地区的治理而言依旧是重要约束。尽管 2020 年我国将实现贫困县全部摘帽,但在东、中、西部发展不均衡,城乡发展差距,以及区域差距和城乡差距形成的叠加效应下,如果以经济理性作为普遍遵循,那么市场经济条件下相对贫困地区及乡村资源的人均占有不足、分配不均所产生相对贫困群体的边缘化未能扭转,区域落差和城乡落差将无法根本性转变。
近 10 年以来,甘肃、青海、西藏、云南、贵州、广西等脱贫任务重的省份与其他省份的经济发展差距仍在增大,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差值由 2010 年的 30 615 元上升为 2018 年的 52 342 元。特别是在我国 14 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尽管贫困发生率大幅降低,已“摘帽”贫困县快速缩减(图 3),但按照相对贫困的视角考量,连片特困地区仍远低于全国的平均水平,且绝对差距进一步拉大。2018 年,连片特困地区中人均 GDP 最高的涉藏工作重点省人均 GDP 仅为全国的 58.3%。而且,从绝对数量来看,2018 年各片区人均 GDP 与全国平均水平的差距进一步拉大,2018 年人均 GDP 与全国平均水平的差距增量基本都在 10 000 元以上。通过对连片特困地区内部的对比发现,内部的发展差距进一步加剧,在涉藏工作重点省、六盘山区、罗霄山区和西藏区的人均 GDP 极大值与极小值的差值均在 10 倍以上(图 4)。无论在全国层面,还是城乡间、城市和农村内部,巨大的收入与发展差距容易导致新产业、新路径承接能力受限,难以摆脱传统路径依赖,使得相对贫困从暂时性状态演变为长期状态。
全球化、逆全球化与发展韧性
经济全球化、全球气候变化等全球尺度的冲击和趋势会对区域层面造成影响,而相比发达地区,其负效应的影响程度对相对贫困地区更为凸显。
在当前及未来“全球化”与“逆全球化”并存的国际形势下,我国经济下行压力较大,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增大,相对贫困地区产业就业等方面约束性增强。特别是受中美经贸关系的影响,叠加世界经济走弱等因素,未来我国的贸易可能会有更多的不确定性隐忧,投资、生产、消费将会受到一定的冲击。
同时,在全球气候增暖的趋势下,相对贫困地区受气候变化的影响更为严峻。相对贫困人口获取各种生计资本的能力受限,也减少了谋生活动选择范围,加剧了生计风险度和脆弱度。这些因素将影响相对贫困地区的经济发展及农村人口增收的能力,而这种外部环境的长期性和复杂性也决定了巩固、拓展脱贫成果的长期性和持续性。
从地缘政治视角来看,相对贫困地区多地处我国边境地带,在国防安全、生态安全、民族安全格局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缘影响,在历史、现实并在未来领土安全、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大局中都将扮演重要而独特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