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坪关 不再远(新变化 新生活)

发布时间: 2017-04-27 08:37:44 | 来源: 人民日报 | 作者: 本报记者 徐元锋 | 责任编辑: 张昊

关键词: 松茸,走出马坪关,大理丽江,阿甘,旅游扶贫

  村民自组织“爱娃娃”每周都会组织活动。

资料图片

春花满山野。马坪关村民刘双喜这些日子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伺候房前屋后的三四十窝土蜂上,靠着这些自己飞来的中华野生蜂,他家每年能有两三万元的收入。去年这时候,他到上海、江苏转了一圈,为的是考察花友的私家花园。双喜家在大山深处的院子,也要建个花园。

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剑川县沙溪镇鳌凤村,是马坪关隶属的行政序列。从沙溪镇沿着开挖一年多的“毛路”,乘车辗转颠簸到马坪关,要一个多小时,若沿着老的羊肠路走,则要4个小时。

刘双喜外出交流的费用是志愿者们筹集的,为的是帮他“走出马坪关”长长见识,捐款者的回报是双喜花园营造过程的充分展示和一份干花标本。“走出马坪关”是卡卡果果公司乡建众筹项目的一个伙伴项目,目的是让马坪关的村民走出去,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广交朋友,然后再回到马坪关更好地建设自己的村庄。

如同云南数千个偏远闭塞的村寨,马坪关这个白族小山村原本籍籍无名,这几年因为一群乡村建设者和政府的努力,正在一点点改变。

会说汉语的人多了、文体活动多了、松茸价格涨了两三成——村民阿洪

34户人家的马坪关只有180多个人,明朝时是沙溪古镇4个关卡之一。随着茶马古道重镇沙溪的没落,马坪关也被遗忘在群山里。2015年前只有半米多宽的小路连通山下,“一袋沙子运上来成了米价”。

贵州人吴梅是马坪关3个汉族人之一,3个人都是嫁进来的媳妇。吴梅说,第一次来马坪关想起来都后怕,爬了六七个小时山路,都不想再回来了。吴梅和老公是在广东打工时认识的,如今家里二胎才几个月,就待在马坪关照顾孩子。吴梅很麻利,她看村里没幼儿园,就报了“走出马坪关”项目,想出去学习办园经验。

“走出马坪关”项目的负责人边莉君回忆2015年首次进村时说:“大多数村民不会说汉语,村里没一条像样的路,太穷了!山坡、溪涧到处可以是厕所。”身为江苏无锡人,边莉君感觉这里恍如隔世。

这些外界的关注目光,主要是黄印武引来的。作为国内知名建筑设计师,黄印武已在沙溪扎根14年,曾经主持了中国—瑞士合作项目“沙溪古镇修复工程”。现在,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偏远闭塞的马坪关。“想通过激发村民内在的活力、能力和自组织水平,让马坪关人过上从容、自信、有尊严的生活”,这是黄印武和同学吴楠等一群“走出马坪关”项目发起者的初衷。

吴楠在圈子里自称“阿甘”,他于2014年4月第一次和黄印武爬上马坪关,俩人一拍即合:做一个乡建众筹项目,对整个乡村社区进行营造,摒弃大资本整体开发的路子。他们组建微信群、开公众号,还成立了卡卡果果公司,圈子里的人闻风而动,一拨又一拨的人爬上了马坪关,他们动员村民说出发展的想法,做村里的口述史,帮村民把松茸卖到上海等地,还资助村民实现梦想,刘双喜的花园就是打这时开始的。

今年年初,“走出马坪关”项目获得50万元资助资金,将资助村民报名外出学习感兴趣的内容。目前报名的有11个村民和两个社区小组,个人报名项目包括旅游导览,社区文化建设社戏,民俗运营管理,中草药种植等,小组报名项目是社区环境保护以及社区教育,其中中草药种植还参加了中科院基地的种子保育工作坊。

变化正在马坪关发生。在村口,第一眼看到的是烤烟房似的垃圾焚烧炉,4G信号很强。村内的道路已经硬化,魁阁、风雨桥、智慧庵、本主庙等文化设施正在修缮。村民阿洪总结了村里这几年的变化:会说汉语的人多了、松茸和蜂蜜价格涨了两三成、村庄里的孩子每周六都组织起来捡垃圾、本地社戏等文体活动多了……

目标明确的事,过程重于结果的事,不需要焦虑,只需要耐心——项目志愿者

如果非要总结双喜花园项目的不足之处,其中之一是刘双喜当时是被挑选而非主动报名。“我们有些一厢情愿”,边莉君说:“其实双喜平时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要做,如家里的农活和羊群。”正在进行的“走出马坪关”项目,非常看重村民是否有主动性,村民享受资助须签份协议,先承诺要做到的事,虽然这更多是道义上的。

很难描述黄印武他们在马坪关的目标和操作模式,因为他们是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志愿者:建筑师希望探讨建筑营造与村庄再生的关系、社会工作者关心村庄环保和亲子关系、议事规则倡议者则试图让村民自主决定村寨的未来……

针对马坪关乡建的卡卡果果公司2015年9月注册,股东都是热心的参与者。之所以采取公司形式,更多是为了验证项目的生命力和管理的规范性。“走出马坪关”项目组有9人是志愿者,得到了卡卡果果公司的有力支持。经验丰富的志愿者们不想单兵突击,而是从整体上改进马坪关。

记者来的前几天,因为理解分歧和执行艰难,性格直来直去的边莉君和黄印武大吵了一架。边莉君觉得要做的事情很多而在村里执行的人太少,就像当时的双喜花园,都是遥控,鲜有陪伴式的指导。但是,如果考虑到大家的兼职身份,这也有点无奈。

刘龙凤是“走出马坪关”项目组成员,也是马坪关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2015年以来,她就驻扎在村里。当年从昆明辞职,加入改变马坪关的人群,刘龙凤说自己不后悔。她给记者细数了马坪关的两个变化:亲子阅读和环保项目。

亲子阅读也是“走出马坪关”项目之一:每周选择一天把村里孩子凑到一起,家长们轮值,一起讲故事。让刘龙凤欣喜的是,从开始的无所适从,到如今有家长领着孩子们春游,在野外边唱白族歌边讲故事。而针对村里孩子的环保项目,无疑改变了村民乱丢垃圾的习惯,孩子们还到丽江拉市海进行交流。阿洪讲,村里现在的小孩比他们小时候厉害多了,当年他们四年级转到沙溪中心完小就读时,还不会说汉语呢。“如果不是黄老师他们,马坪关这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哪会有那么多人关注。”

“目标明确的事,过程重于结果的事,不需要焦虑,只需要耐心”——在“沙溪中心”微信公众号里,“小编”在转载一篇有关马坪关的文章时,如是有感而发。

基层政府的精力和人手有限,发动社会力量将大有可为——沙溪镇镇长

无论承认与否,马坪关迄今最大的变化,是政府在2015年把通村路给挖通了。这个工程投资75万元,对于欠发达地区的基层政府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最新的好消息是,县里准备再投入300多万元,把这条10多公里的毛路铺成弹石路”,沙溪镇党委书记段炽军说。

村民们如今最渴望的,还是更多的项目和投入能够落户到马坪关。担任过村民小组长的段庆全说:“马坪关海拔2700多米,气候冷凉,适合种植的东西少,村民们也缺乏种养殖技术,离开了外面的帮助干不成事情。”

也难怪村民如此现实,路通了,一颗出产自马坪关的松茸,36小时以内就能保鲜送至上海的餐桌。

每年7月份雨季来临,马坪关的松茸露头了,这是村民最大的收入来源,也是拜良好的生态所赐。村民们天不亮从村里出发,爬三四个小时山路来到“松茸山”,下午回村卖松茸。松茸经纪人开着小货车傍晚赶到沙溪镇,把松茸和冰袋一起打包装箱,当晚运到丽江机场。第二天松茸就飞往各大城市,成为晚饭餐桌上的一道菜。这个争分夺秒的过程让马坪关松茸增值两三成,而这样的销售模式和加装冰袋,是在志愿者们的建议下实现的。

马坪关三五年后的样子,可能会超出村民的想象。当地政府把其作为特色村寨、“旅游扶贫”的典型来打造。近两年有两三条路会连通马坪关,让其成为一个交通小枢纽。而地处大理丽江之间、靠近沙溪的区位优势,也让人很看好马坪关的未来。

沙溪镇镇长张燮举介绍,2014年以来,政府为马坪关投入了550多万元,打下发展基础。但他分析,马坪关今后的发展,如果村民缺乏参与能力,也拿不到受益大头。基层政府囿于精力和人手,对马坪关的发展软环境等人的工作难以兼顾,所以,发动社会力量,将大有可为。

能否像松茸一样,展现政府和社会组织的合力,将决定马坪关开发发展的成败,这也是“马坪关经验”的独特价值所在。在云南乃至全国,如何在千万个像马坪关一样的村里,激发村民的活力和能力,将事关当前精准脱贫等的成效。马坪关的选择是:推动村民自治,在村集体合作社运营管理中,将蜂蜜、松茸、旅游等成果普惠村民。王静作为议事规则专家,一直默默地为马坪关村民“自主管理、自发建设”乡村而努力,她说,“我们坚持不是因为有了多少效果,而是相信这么做是对的。”

黄印武说:“从影响一个人开始,影响一个村庄,我相信马坪关这片土地是有力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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