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汶川地震让十几亿中国人沉浸在失去同胞的痛苦中。时隔一年半,伤痛仍未抚平,新的痛苦又开始在海地上演。地震灾害一再侵袭人们的正常生活,让大批无辜的生命消失在地震废墟中。人们在悲痛之余,不禁又将汶川地震时争论不休的话题再次提起:地震真的不能预报吗?
近日,中国地震局地壳应力研究所研究员邱泽华在其博客上发表了一篇博文《我们应该能预报大地震》。邱泽华为何能出此惊人之语?带着好奇心,记者走访了相关人士。
实证研究:汶川地震有可信前兆异常
在众多科学家认为地震不可预报或者从目前来看预报的可能性很小时,邱泽华从2009年2月到今年1月14日在其博客中发表了20多篇关于地震预报的博文。今年1月14日,他更是直接发表博文称,“……我内心深处有这样的信念:我们应该能预报大地震……”
邱泽华说:“这种信念来自唐山地震的观测资料,来自乌恰地震的观测资料,更来自汶川地震的观测资料。从这些观测资料中,我们已看到大地震的应力——应变前兆异常变化。只要再观测到类似的变化,我们就有理由提出预报。”
1976年,唐山地震前震中地区、坐落在断裂带上的两个钻孔应力台——陡河钻孔应力台和赵各庄钻孔应力台,观测到互相可比的、与地面形变数据配套的异常应力变化,邱泽华由此认为,大地震震中地区钻孔应变仪可以观测到地震前的前兆变化,并据此撰文,于1992年在《中国地震》上发表;1998年,他又在《美国地震学会会刊》上发表英文论文。
然而,由于当时的观测仪器很简单,分辨率很低,也无法标定,只能看出曲线的变化,无法说明曲线变化幅度的大小。邱泽华也无法进行更深入的研究,他的这些研究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十五”期间,我国的钻孔应变观测台网得到迅速发展,中国地震学会地震观测技术专业委员会委员池顺良研制的四分量钻孔应变仪在全国布设了40套。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所有钻孔应变观测点都距离汶川地震的震中区相当远,使用常规的分析方法根本识别不出明显、可靠的前兆信号。
“5·12”汶川地震爆发前,池顺良便观测到位于四川省康定县境内姑咱台的钻孔应变仪连续一年多出现频繁的周期为分钟或小时的脉冲变化,因为这些变化精确地满足观测数据自检条件,池顺良认为这是一种地震前兆异常。这一提法在震后再一次引发了地震界对大地震能不能成功预报的争论,争论的焦点是汶川地震之前到底有没有异常信号?姑咱台观测的脉冲变化是否是可靠的汶川地震前兆信号?如何进行定量的描述?有无地震预报的参考价值?
在汶川地震过后的一年半中,姑咱台的钻孔应变观测数据又慢慢开始恢复正常,脉冲、毛刺和畸变又逐渐消逝,固体潮曲线又开始恢复正常。据此,池顺良认为,地震就是地壳岩层中弹性应变能的释放,地层应变是把握地震孕育过程最直接的观测量。我国钻孔应变观测台网第一次在一个观测点上捕捉到了一次特大地震近场应变经历“平稳——紊乱——恢复平稳”变化的完整过程。这在国际上也是第一次。
对有关争论,邱泽华没有立即作出自己的结论,而是对池顺良所说的“毛刺”异常进行了详细研究,在震后用常规方法无法看出明显异常的情况下,他带领研究组的其他研究人员尝试着用新的方法重新处理数据。2009年,邱泽华等研究人员在2009年第四期的《大地测量与地球动力学》上发表论文《用超限率分析法研究汶川地震的前兆应变变化》。
“我们最终基本确认汶川地震前姑咱台钻孔应变仪观测到的频繁的脉冲变化,是地震前兆信号”,“姑咱台观测到的地震前兆异常变化与岩石破裂前的声发射现象有可比性,可能反映了地震前小尺度的岩层破裂”。简而言之,“我们终于发现了汶川地震的可信的前兆异常”,邱泽华说。
而另一发现也给邱泽华的信心添分。邱泽华近来在由新疆地震局主办的《内陆地震》找到了一篇关于1985年发生的乌恰地震的文章。1985年8月23日,乌恰爆发7.1级地震,距离震中仅30公里、位于地震断裂上的喀什观测台捕获到了乌恰地震前的异常信息。其基本特征同样是逐渐增强的脉冲变化。
“只要再观测到类似的变化,我们就有理由提出预报。”邱泽华认为。
大地震预测:审慎而乐观
尽管关于姑咱台观测到的脉冲变化是不是可靠的汶川地震前兆信号至今仍有争议,但已有越来越多的专家在研究这一现象。
据悉,汶川地震后,我国材料科学与工程技术领域著名专家金日光教授受材料断裂力学启发,根据地壳断裂流变动力学和群子统计力学,对中国地震台网中心提供的钻孔应变、重力、倾斜等观测数据进行了细致处理和识别分析,也得出了姑咱台的应变数据反映了汶川地震孕震过程的结论,并且发现汶川地震的孕震过程和临震前兆在全国30多个钻孔应变台站中的十几个台站上都有明显反映,并在此研究基础上撰写出版了80多万字的学术专著《地震前兆识别与地震灾害预警——地壳断裂流变动力学的形成与应用》。
地震是否有前兆是一个问题,这些前兆能否帮助人们预测地震则是另一个问题。姑咱台记录到的这种应变前兆只是“个例”。有没有普遍性,或者说,这种应变前兆是否是“确定性地震前兆”呢?
池顺良认为,从统计学观点来看,如果想回答这个问题,需要经历多次大地震的检验,才能从统计上得出结论。“经历了唐山、汶川惨剧,我们不能再听任破坏性大地震施虐,靠一次次的惨剧来扩大统计样本。必须充分利用40年宝贵的实践资料及数据,对地震过程进行科学认识,用科学分析来解答这一问题。”池顺良说,“姑咱台的记录数据中包含了大量信息,与汶川地震孕震过程有关的信息正在被逐步认识。”
池顺良认为,这种应变异常具有近距性(或定域性),只出现在邻近大地震震中地区,地震三要素中的地点、震级两个要素就有了线索。因此,只要台网布设密度适当,大地震前人们就能获得预警信号。
邱泽华也认为,姑咱台探测到了汶川大地震清晰的、长时间的应变前兆,为大地震的预测提供了新思路和新方法,这一方法对于解决7级以上的大地震的预报问题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中国工程院院士许绍燮在接受《科学时报》采访时也表示,池顺良与邱泽华的工作是地震预报工作的一个重要进展,对于利用应用应变方法来研究地震预报问题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新方法。许绍燮同时指出,就此认为地震预报就取得突破为时过早,尤其将地震的实质和核心问题归于地应力的变化的说法把地震问题总结得过于简单。
“汶川地震之后,之所以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地震预报仍无法突破,正是因为人们对地震问题依然没有研究透彻。”不过,许绍燮相信,随着人们对地震认识的加深,地震预报的难题终有一天会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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